“不是喜欢做老师,但是只有做了你的同事才可以去喜欢你啊!”花雪脱口而出。
张驰不禁退了一步,半天反应不过来,脸又涨个通红。
花雪上前一步,勇敢地望着他,眼睛里,绵绵的情意就快斜斜地漫溢出来。
“我可以喜欢你吗,老师。”
张驰不敢看她,真的不敢,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,连只蚂蚁也打不过,一颗心软绵绵地,晕乎乎地,呼吸也要牵动全身力量。
好久好久,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有点颤抖,但还算清晰。
“不行,花雪,对不起。”
花雪又冲上一步,焦灼地问,“为什么?”
他要倒下去了,却咬着牙关死撑,轻轻地说,“我养不起你。”
“我很节省的,我不乱花钱,我也不挑吃,我什么都会干,煤气瓶也扛得住!”花雪一气说着。
“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那你讨厌我?”
“不不,我绝不讨厌你。”
“嫌弃我?看不起我?”
“没有,绝对没有,我说过,你是好孩子!”张驰的心乱得不可开交。
“那就是你不敢!”花雪悲伤地喊着,泪珠在双眼里翻滚,更添迷离的美。
她后退着,后退着,茫然间碰到了院子的篱笆,便愤然地转过身,拼命地朝篱笆乱踢几脚,犹不甘心,回头哑着嗓子大喊:“骗人!都是骗人的!”
她扭头跑了,越来越远。
张驰颓然跌坐在地上。
桃花落,栀子花开,夏天来了。
张驰和叶翠琼五一节就要登记结婚了,快是快点,但正如同学们侃笑他一样,“你都30岁了,你以为你还年轻?”
叶翠琼的父亲是大学里的宣传部长,住在学校,现在张驰晚上有时就去她家吃饭,从宿舍到专家楼,要走一段长长的路,路边长满了柳树,牵肠挂肚地萦萦绕绕。
他不讨厌叶翠琼,这样便是可以结婚的条件。
只是花雪绝不会想到,是她促成了张驰和叶翠琼的姻缘。
叶翠琼一次次心急火燎地来找张驰。“花雪怎么把头发全染红了,还文身!”
“花雪穿透视装上课,被老师撵出去了。”
“又打架了,我们系的男生,为了花雪呗!”
“花雪晚上不回来过夜,校外的男朋友交得太复杂了。”
“她这样下去就完了!”
好多次,在这条长长的路上,他们谈的叹的忧的急的,都是花雪。
那次张驰特意在女生宿舍传达室等她,12点半,一部音响开得震天的小车才搭着花雪回来。
她款款摆摆地下车,尖尖的鞋子,极短的刚好裹住臀部的血红裙子,双腿修长丰美的让人惊心,上身是简单的紧身黑衣,出彩的是后面,几乎裸露了整个背部,白皙的滑腻的背部。
她的红头发像丛烈焰,唇却涂成银灰色,双眼轻佻地媚斜着,睨向张驰。
“老师啊,你也等我吗?有什么节目?”
张驰黑着脸,“你进来坐下。”
花雪回身用食指轻弹了个飞吻给小车里面目模糊的人,“回吧!哦。”
传达室的昏黄的灯下,花雪斜着身子坐了一点椅子,翘起大腿,裙子便退到了看见了内裤的颜色,她翻着五指看指甲上的印花,漫不经心地,“干嘛啊?”
张驰忍着气,“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?”
“狐狸精。”花雪飞快地答道,“我本来就是狐狸精,你们不都是希望我是狐狸精吗?”
她媚媚地抬起眼,勾勾地看着张驰“我做个搔首弄姿你看,瞧,得心应手,我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人,以前还装什么好孩子,大白猪的,多蠢啊,狐狸装好孩子,笑死!”她夸张地笑一阵,见张驰木然的脸,止住,用脚尖踢踢他的鞋。
“想入非非了,找我,后悔了?”
张驰忍不住狠狠地推了一把她的头,“我真是看错了你!随便你怎么死吧!”
花雪抱住头起身要走,抬眼凄然一笑,张驰的心又疼起来,“你得爱护自己!”
花雪跑了进去。
“就先登记,婚礼以后再办行吗,要知道,这次进修机会太难得了。”叶翠琼走进会议室,把资料递给张驰看。
“行啊,你放心去吧。”张驰说。
“你同意真太好了,那么我下周就要去报名,得去个三五天的。”叶翠琼看还没别人来,又悄悄说,“别想我才好。”
张驰笑了。
党委书记李昆玉急匆匆地冲进会议室,后面跟着副书记,政教主任,脸色严峻。
“你们都在,好,出大问题了!”
“怎么了,开什么会这么急?”叶翠琼问。
“你们班的花雪!”李昆玉指着张驰,“闯大漏子!”
张驰紧张起来。
“你说,什么学生敢这么大胆,勾引系主任不遂,竟敢殴打师长,反了,反了!”
李昆玉喃喃自语。
政教主任接道,“我就知道迟早出事,这个学生不正路,一眼看去就是!”
这时,系主任关永亮行动艰难一脸沉痛地挪了进来,政教主任想去搀扶,被他摆摆手拒绝了。
“我沉痛啊,一世的清名,被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学生毁了!”关主任坐下,痛陈始末,“我给他们开了门课,期中测试那个花雪考得极差,我给她不及格,正告她不认真学习,就准备补考,补考一门,就没有学位。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大,以求教为名,上门色诱,好以此挟制,我坚拒,呜呼,竟遭她恼羞成怒暴打,可怜我老迈之身,何等的羞辱不算,而且事情传扬出去,好事者必多猜疑,以为我欲行不义,啊啊,我有何面目再见各位?!”
说到此,他竟掩面流涕,脸上的肥肉扭挤的不像话,众人围上去,纷纷痛斥花雪,支持关主任。
张驰冷笑道,“你信吗?”叶翠琼赶紧使劲推推他,低声说,“你的职称在他手里呢!”
紧急会议的主题无非是严肃学纪,剿灭毒草,历数种种劣迹之后,李昆玉决定打报告上去开除花雪,以清除害群之马,清正学风,树立某某系的健康形象。
叶翠琼紧紧抓住张驰的手,张驰挣了几挣,终于低下头去。
“张老师,你有话说吗。”
张驰摇摇头。
花雪还来上课,她手臂支在阳台上,眯缝着眼看下面。
张驰走到她身边。
“老师,你是来告诉我,我就要滚蛋了是吗?”
“我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。”
花雪点点下巴,半笑着,“我就知道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,你还站在我这边。”
张驰不敢看她,花雪,你怎会想到,连我也不在你那边了。
“你知道我怎么收拾他?”花雪问。
“怎么收拾?”
“老色鬼,平常一本正经,一肚子坏水,关了门就动手动脚,我最恨这种人!”花雪恶作剧地说,“我就叫他先脱裤子,然后这样——”
她做了个狠狠踢脚的动作,“一脚踢中他下面,嘻嘻,估计他被我踢废了!看他还敢打坏主意吧!”
张驰又好笑又痛快又悲哀,心里打翻了五味瓶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,以后,不能在学校里念书——”
“该怎样就怎样吧,反正,我要去阿尔及利亚找爸爸,一定要找!老大爷肯带我去。”花雪回眸看看张驰,“你会想念我吗?”
张驰笑笑,有点涩,点点头。
“我不会这样离开你的!”花雪忽然诡异的一笑,轻飘地走了。
月亮很好的晚上,开着窗,月光洒在桌上。
张驰躺在床上看一本书,头疼,他把书盖在脸上,像个死人。
窗外有细碎的声响,听得“嘻”的一声笑,起身看时,花雪已经推门进来。她穿着一袭白裙子,无袖,心字开领,头发又变成了黑色。“你没锁门,好在我不是小偷。”
“这么晚,你怎么来了?”张驰的心跳又快了起来。
花雪从容地锁上门,抬手把灯关了“怕别人看见,这样行吗?”
只剩下银白的月光,屋子里半明半暗,她也半明半暗,美丽得让人惊悚。
“放过我吧,花雪。”张驰闭上眼睛。
“怎么放过?”
“五一节我就结婚了,我配不上你。”
“我知道,你的未婚妻已经暗示所有的女生送礼物了。”
他感到温热腻香的身体步步靠近,花雪轻轻地用双手扶正他的眼镜,吹气如兰般,“张驰,你好好看看我吧,行吗?”
张驰慢慢睁开眼睛,第一次,他敢这么近这么真这么大胆地看她,便猝不及防地失足跌入她深窈媚斜的眼神,那是潋滟的波光,那是喷吐的火焰,那是蹦跃的星,那是流闪的钻,他毫无抵抗之力,只想把她抱紧,再抱紧,紧到身体里面,把她揉碎,揉碎到只有掌中一攥。
月光如雪,她的脸色莹润,水一般荡漾的眼神,仰在床上轻声道,“你看我这里,长得可好了,你看。”
那是她的腰肢,纤细平滑的一握,小小圆圆的脐,像一朵梅花。
她紧紧地箍住张驰,牙齿试着咬向他的肩膀,又不舍得,只轻轻含着,发出含混地快乐地叫喊。
张驰的汗水滴落手臂,她舔在唇里,笑着,又无声地哭。
他们疲惫地躺倒在床上。
“这是我的第一次呢,连你也想不到吧。”花雪的肌肤凉凉爽爽的。“我全部的好东西,都愿意留给你。”
张驰的手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,感动地说,“我的傻孩子。”
“再说一遍,你说我是——你的?”花雪翻过身来。
“你是我的。”
“你也是我的,嘻。”花雪深深地伏在他怀里,像个疲懒的婴儿。
就这么紧紧相依,假如一夜如一世般长,又或者一世如一夜般短。
良久。花雪说:“我饿了。”
“你想吃什么,我去买。”
“我最想吃你做的面条,荷包蛋。”
“你等着。”张驰穿了衣服,钻进厨房忙了起来。
面好了,热气腾腾地端出来,房间里已经空空无一人,床上只有空落的月光。
他慌忙开了灯,压低声音叫,“花雪,花雪。”
静寂的夜,静寂的月光,好像她根本没来过,如果不是散落的床单,如果不是床单上那一点殷红的血迹。
花雪走得干干净净。
五月二十一日下午,张驰在日历上小心地写了个“45”,花雪离开这儿的第四十五天,他登记结婚的第二十一天。
她一点消息也不给他,让他在四十五个夜里,夜夜辗转,夜夜憔悴,瘦了八斤多,整个人,魂不守舍,如一空城。
叶翠琼从身后环住他的肩膀,“上课去吧,晚上妈妈要你过去吃饭,记得刮刮胡子再去!”
,一个悲伤凄美的故事:花雪